中国科学报 | 作者 樊秀娣
眼下，ChatGPT相关内容在国内媒体上一片火爆。由于其可以快速为各种复杂问题提供答案，该程序不仅对用户有吸引力，还让科学家在其身上看到未来发展的可能性，短期内就吸引了上亿用户和大量投资。
然而，国内媒体对ChatGPT用途和前景的介绍往往并未建立在其基本原理和实际体验上，这种凭空想象和发挥是科技发展的大忌。
由于ChatGPT具有强大的“解题”和写作功能，引发了人们对其冲击甚至替代教育的担忧。其实，ChatGPT带给教育的工具价值更彰显了教育核心价值的重要性，也反映了当下教育核心价值被忽视的问题。
ChatGPT对教育的影响
需理性看待
ChatGPT对教育的影响取决于其功能特性。
首先，作为教育辅助工具，ChatGPT的一大特点是在现有知识信息储存的基础上快速找到对应问题的答案。但事实上，此前学生已经在用各种人工智能学习工具查找相关资料。ChatGPT的优势在于能动态生成答案并以文本形式输出，这就为用户的个性化需要提供了更多可能的服务。
人类社会发展至今，海量的知识信息能被人类充分、便捷地利用，这是科技进步对教育的贡献。通过AI技术工具获得有用的知识信息，这本身就是现代教育的一项重要内容。
其次，ChatGPT 在使用中有明显的局限。该系统的本质是对现有海量信息的分类处理。机器本身不能识别信息的真伪、对错，如果库存信息有误，出来的结果也有误。因此，越是无标准答案的问题，越难保证答案正确。对于复杂的个性化问题，机器的答案往往是一些无实质性内容的文字。
正如其开发机构OpenAI所言，ChatGPT 有时会写出貌似合理但错误甚至荒谬的答案，或过度使用某些词句和特定表达。用ChatGPT写论文也是如此，因为系统已预先设置了框架结构，所以出来的论文看上去“有模有样”，但实际段落文字经不起推敲。
最后，ChatGPT并不能进行知识的创造。该程序的主要功能是“有问必答”，对于有标准答案的问题，ChatGPT能“多快好省”地满足用户需求，但这种功能目前还局限在工具价值的范围内。虽然ChatGPT也有生成答案、深度学习的功能，但其本质还是随问题而对现存信息的分类、合成、再分类、再合成。
根据ChatGPT的运行机理，如果用户提出一个无人研究过的问题，即数据库中没有任何相应资料，机器便回答不了。从另一个角度讲，虽然ChatGPT能够生成各种结果，但对结果的鉴定还是靠人脑，这也说明终究是人创造了知识。
ChatGPT无法提供教育核心价值
ChatGPT授予学生“鱼”，是一种工具价值。但教育的核心价值是授予学生“渔”。具体而言，就是要培养学生利用、制造和创造工具所需的知识、能力和人格等综合素质。
首先，教育的核心价值在于发展学生的思维能力。认知发展是个体发展的主要内容，学生认知发展的主要途径是学校教育，主要表现是抽象逻辑思维能力的提高。ChatGPT虽然能快速提供问题答案，但它不能提供学生认识问题的本质属性、内在规律和相互联系等系统知识。换言之，其并不能在学生头脑中形成概念，以及判断和推理等解决问题的思维能力。思维能力中的批判性思维尤为重要，仅利用ChatGPT学习而言，需要辨别答案正确与否。
其次，教育的核心价值在于促进学生的行动能力。此处的行动能力指学生积极、主动进行各项学习的能力。人有超越本能的学习能力，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之一在于人具有积极、主动的学习意向，而人与人工智能的根本区别也是如此。
人工智能由人驱使而工作，ChatGPT显示了人类的巨大创造力和行动力。学校教育就是要通过各种互动活动的开展，激发学生看到自身的价值和潜力，勇于树立科学目标，大胆探索，成为永远在路上的学习者和创造者。
最后，教育的核心价值在于提高学生的心理能力。教育的目的是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学生的个性完善和心理健康至关重要，这是个人、社会和学校教育成功的基本标志。而人工智能在学生情绪情感、人际互动、道德品质和行为习惯养成等情境化教育方面有明显短板。
事实上，当下教育并不缺信息，反而是信息“爆炸”令人身心俱疲，甚至引发学生的心理问题。引导学生更加从容面对纷繁的信息世界，良好驾驭信息而不被其左右，业已成为教育工作的重要内容。
充分发挥学校教育的核心价值
学校教育应对ChatGPT挑战，利用人工智能的工具价值实现教育的核心价值是关键。
首先，学校要把重视人才培养落到实处。只要教师和管理人员把教育教学工作放在首位，人工智能技术就能很好被利用。很多时候，人工智能技术被滥用恰恰映衬出学校教育教学的薄弱之处。
比如当下人们议论最多的用ChatGPT写论文问题，且不论这种论文实际质量如何，单就把写论文当作教育教学的主要内容和评价标准，就是对教育价值认识的误区。
再如学生抄袭ChatGPT答案等问题。其实学生利用人工智能技术作弊的情况一直就有，除了可以用技术手段解决外，还需加强学风建设、诚信教育，以及改革作业、考试的形式和内容等。
其次，教师要向学生传授高价值的知识。尽管现代人工智能技术让人能快速找到各种学习材料，但教师终究要体现闻道在先、术业有专攻的职业技能，教学不能以信息传输为主。
有的教师在课上总是让学生到网上查找资料并介绍，很少指出具体问题、提供有价值的思路，也不系统地归纳总结。作业、考试也总是让学生做大、小论文，很少给出反馈意见。
这种教学活动看似信息量很大，实则既没有很好地训练和提高学生的思维能力，也没有很好地提供学生所学知识的基本概念、原理、规则直至完整体系等内容，而这些都是学生后继知识应用和创新的必要基础。
最后，学生要成为担当自我责任的主体。学校要教育学生认识到自己是独立和“大写”的人，必须学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事实上，学生想利用人工智能在学习上搞些投机取巧的花样并不难，但最终受损失的还是自己。
比如，如果学生用ChatGPT完成作业和论文，不仅对其学力提高无甚帮助，还可能被查出来，得不偿失。但人工智能技术对学生学业和事业发展的意义深远。为此，要让学生意识到自己是有发展潜力和需求的人，要以自我负责的态度制定人生目标和学习计划，而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构建自己的智能结构也是其中一项重要内容。
《中国科学报》 (2023-02-14 第3版 大学观察 原标题为《面对ChatGPT，教育核心价值更需被强化》)
樊秀娣（同济大学教育评估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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